鱼目

【姜钟】撞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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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mmary：人(鬼)情未了。

说从前，天下大乱的时候，一少年郎逃难，黄昏路经一座破祠堂，借地歇脚。

渐渐地天黑，外头又进来位公子哥，衣着装束奇怪，人也怪，又傲气又不客气，直盯住少年郎看得他发毛，还招呼不打一个人占了大半边的火堆。

无言相对了一晚上，日头升起来，少年郎忙不迭要走人。公子哥却突然开口，对他说了些该逃的是逃不掉之类的莫名其妙的话。

少年郎皱眉看他，清晨的阳光从瓦缝透进来，照到公子哥身上——他是没有脚的。

少年郎吓坏了，慌忙推门而出，结果一下子被一队官兵打扮的人抓个正着，临末他使劲扭头往回撇一眼，公子哥不见了，凭空消失一般，只剩下祠堂的牌匾上武侯祠三个黯淡了的金字刺得他眼睛生疼。

少年郎叫姜维。

他当初依依不舍离开家乡的小村子不过是为了逃征丁，现下还是没能逃开。就和公子哥说的一样。

结束了一天的新兵训练，姜维累得浑身要散架，回到分配给的军帐里一瞧，吼，公子哥在他铺盖上坐着等着他呢。

公子哥就如姜维想的那样，是鬼/魂。但据他自己称，不是怨/鬼也不是幽/魂，而是因两人，啊不，一人一鬼的宿结而不得不徘徊世间的倒霉鬼。都怪姜维的现身，他说，再也无法自由活动了——结将他们缠在了一起，鬼从此离不开人身边百丈。

得把结解了，但得结容易解结难。没办法，姜维只好和一个鬼搭伙过起日子先。

军营里的日子不好过。姜维没来几天就被几个仗着老资格的兵给来了下马威，晚上灰头土脸回到帐里。鬼在——同其他所有鬼/魂一样，他怕阳光，怕生人气，所以总是日落后出现，日出后不见踪影。

这回，鬼比往日多看了他几眼。大概是在脸上留了青了，姜维心想，忍不住伸手一碰，疼得直龇牙。

结果第二天，再见到那些个欺负人的兵，个个都像白天见了鬼一样屁滚尿流地爬跑了。白天见鬼不可能，夜里倒不一定。姜维见他们反应，朦朦胧胧猜着可能是鬼干的。于是等晚上见面，问。对方不推脱，落落大方地承认了。

姜维好奇他这个翩翩公子模样的鬼是怎么把一群五大三粗汉子吓成那个样子。翩翩公子鬼挑起细眉，你想知道？咔吧，把自个儿脑袋拧了下来，血肉模糊惨不忍睹，那手上抓着的脑袋还张嘴问，怎么样？

怎么样？直接咚一声倒地上晕了。

醒来后的姜维开始好奇鬼的身世。鬼却很不愿意谈及，每次都回答得含含糊糊，到后来直接不说。姜维也就不再多问了。

也许生来是个该打仗的。姜维初上战场作战就英勇了得，又聪明，排兵布阵一点通透，举一反三。上头一赏识一提拔，军功攒起一堆，军阶升个不停。没几年当上了将军。

这几年，一开始是姜维独自谋划。后来，无意撞见鬼有背着他偷偷地瞧军队的行军图。逮着机会一谈论才发觉竟是位精炼策数，运筹帷幄的大才。想必生前身份不低。从此就先自己谋划了再拿给鬼看，得到的寥寥几个词几句话总能准确切中要害，更让姜维觉得此鬼并非常鬼。

一来二去的，关系密切起来，姜维基本上是把他当同袍待了。鬼呢，对姜维的态度也不再像隔了些什么。姜维很高兴。

军队在如此加持下一路势如破竹。

但是这乱世，最不缺的大概就是变故——上头给姜维的军队派了位新监军。

这个新监军，本事没有什么，全靠行贿和拍马屁混到一官半职。这种人，姜维本不屑与他打交道，偏生他做人又极不厚道，总克扣粮草军饷，虚报战功，便不得不管。因为姜维当众义正言辞斥责，心量狭窄的监军哪里不会将他记恨？

鬼将这些明里暗里看得通透，不无担心旁敲侧击提醒姜维，姜维一身正气凛然，不是很在意。

敌军也有名将，听闻了姜维的事迹，主动要求调到与姜维军队对峙的这条战线上。双方约着一战，被监军知道了，不安生起来。

偏他的诡计被鬼知道了，三更天军营里遛弯，听到了，纯属碰巧。

巧得让鬼犯难——这是姜维的命，他明白得很，历遍了生死，看过了阴阳以后，不当管。若管了，是要万劫不复，连灵魂都灰飞烟灭的。还不如不知道的好。

可到底下不了狠心不去管，即使都不确定能不能胜过这命。

于是鬼告诫姜维，此仗要输，必在某处，千万小心。银鞍白马的少年将军笑答，我会赢的。

然而果然是输了。也是，暗中有人使绊子，就算战神白起在世也难赢。

好在输得不惨，精锐还残留着。姜维小心地领着残部撤退，谁知刚撤到某地，树丛里万箭齐发，士兵应声倒地。姜维留了心眼，躲过箭雨，却不提防身后冷箭。措手不及时感觉被人猛推一把，四顾茫然。

鬼不见了，这是姜维始料不及的。那日他单枪匹马一人回到军营，到摆平一切，花了不少时日——投他方，兴义兵，匡正统。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尽四方之力，仍是找不到。

问询高人，得到说法，世间无此鬼/魂。以为是宿结已了，招呼不打投胎去了。

后来在奈何桥上，孟婆端给姜维一碗汤，让他喝。

姜维接过碗，问询四十年前有没有那样的一位鬼路过。

孟婆回答说不曾。倒记得百年前有一鬼和你描述的差不离……她仔细瞧了瞧姜维的面容，好似和你一道来的呢。

她看姜维不明白，自言自语，反正最后都要喝汤的。点了点姜维的额头，想起来了吗？

被遗忘的记忆如潮水涌入。短暂的惊诧过后姜维陷入沉默。钟会，这是鬼的名字，他曾熟知的名字，他一直不肯告诉他的名字……

他想起过去，就在那件事之前，钟会鬼突兀地古怪地问他，假如我骗了你，你怎么想？姜维问，是要害我吗？不是，钟会立刻否认。那我不会记恨你的。

正好，之前你骗了我，我也要骗你一次才不亏。那时候，他脸上明明是笑的表情，却看着像要哭了一样。

姜维后知后觉地难过，上穷碧落下黄泉，悠悠岁月长，再也不会有这么个人了。他也为自己的难过而难过。

良久，他一小口一小口喝光了所有的汤，踏过了奈何桥。

补HE：沙雕向

姜维端着碗的手微微颤抖，听得远处大喊，别喝。手一抖，碗落地上，啪嗒，碎了……

钟会气喘吁吁地跑来。姜维瞪圆了眼睛，士季，你不是……

本来我也以为会完蛋的。钟会说，是诸葛亮，他救了我。

他现在可好了，成神仙了，你别瞎担心。钟会一通解释。大落大起，姜维突然百感交集，鼻头一酸，眼眶微红。

钟会安慰他，没事啦没事啦，我现在不是在这嘛。

姜维说，我们一起投胎吧。

钟会叹气，投什么胎啊，我刚给阎王打了四十年工前一时辰结完账，你这边把孟婆唯一的汤碗给打了。留下来和我一起打工还债！

END